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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一一章 形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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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转身瞄去,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将。脚蹬步云小靴,身着银白战袍,身段便似拂风的杨柳,凹凸玲珑。她柳眉微微蹙起,盈盈秋水脉脉流转,白玉似的脸颊上还带着些奔波劳累的红晕,正淡淡望住林晚荣,也不知是笑还是恼。

    咦,这不是徐小姐么,林将军脸上聚起一个笑容,急忙挥挥手:弟兄们,快叫徐军师!

    徐军师!他手下的儿郎果真是训练有素,林将军一声令下,几千人高举刀枪一起呐喊,声音直透云霄。

    这便像是山大王摆场子,徐小姐微一皱眉,瞥他几眼:林将军,我听杜修元说,你伤势未愈,尚在营中休养,连那合议之事,都由他人代领——她顿了顿,眼光往他腿上瞟过,脸色已有几分恼火:——林将军,你这伤势,倒的确‘重’的很那!

    她语中的讽刺之意,就连高酋都听得出来,何况林大人这样的聪明人。

    咦,是吗,林大人惊奇的望着自己的腿,脸上神色喜不自禁:不是徐小姐你指出,我还真没注意到呢。原来我都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,看来这些天连续行军,上上下下的运动还是有好处的,伤势应该差不多了,唉,这几天忙的连伤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。徐小姐来的正好,今日我请客,就在军中烧两个小菜,大家庆祝一番。

    看他嘻嘻哈哈的样子,徐芷晴便忍不住的气恼,她怒哼声道:大军前方便到兴庆府(今银川)。已近大华与胡人的接壤地带,战事一触即发,林将军竟还有如此好心情?何况军中戒赌戒酒,你莫非是没有学过军规?!

    何止戒赌戒酒。还戒色呢,林晚荣笑道:徐小姐误会了,我对酒色一向是深恶痛绝地。与兄弟们庆祝一番,喝些茶水,这些应该不违规吧。

    这人的诡辩之术,徐芷晴早已领教过,她咬咬牙哼了声:虽未犯戒,却有诈伤之过,待回营我便禀告元帅——

    徐军师这话就有些不通情理了。林晚荣截断她的话:何谓诈伤?入军伍之前,我的腿伤成什么样子。相信徐军师也是清楚地。老话讲的好,伤筋动骨一百天,我短短的十天能恢复成这样子。那已经是上苍保佑了,其中我的家人还有高大哥他们,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。怎么到了你口里,却变成诈伤了?我真搞不明白。

    他脸色不好看,当着众人的面便驳斥起来。高酋和杜修元二人面面相觑。早知林将军和徐军师之间有梁子,却没想到他们见了面才说上两句话,便又开始了争执。

    胡不归甚是机灵。看徐小姐隐有怒色,便急忙朝林晚荣打了个眼色,笑着道:徐军师,您来一趟不易,要不这样吧,我右路军马正在操练,林将军新发明了一个练兵的办法,还请军师观摩指正。

    绑沙袋么?我方才已经看过了。徐芷晴轻轻叹了声:此办法虽有新意,只是这时候才实施。恐怕晚了些。

    她这话就是说给某些人听的,胡不归看了林晚荣一眼,不敢说话。

    怎么又与这丫头吵上了,林晚荣也觉有些好笑,每次与徐小姐相遇,都未安生过。

    不能这样想,他摇了摇头,目光盯住了徐芷晴,大方笑道:有好的方法,什么时候都不算晚。我与高酋推算过了,这样练下去,一个月之内就会出成果。目光要放的长远些,与胡人打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,就算现在这批兵士练地晚了些,但还有后来者呢?以后从新兵,就开始人人缚沙袋练习,我就不信,我们大华铁血儿郎,会赶不上那突厥雄师?!

    胡不归一拍巴掌,茅塞顿开:对啊,我怎么就没想到从新兵练起呢?林将军,你真是一语点醒我梦中人那。胡人的铁腿也不是娘肚子里带出来的,那是骑马练出来地。我们大华有的是精锐儿郎,只要我们坚持练下去,一年不行就练三年,三年不成就练五年,我们没有理由输给突厥人。

    林大人拼杀战场的本事其实稀松的很,但是他的眼光与智慧,却是独步天下,敢想人所不敢想,敢为人所不敢为,谋略眼光皆是超人一等,又有精于战事地胡不归杜修元等人辅佐,他这一支右路军的战力,还真是不容小觑。

    徐渭李泰最看重他的便是这一点,徐芷晴自也不例外,虽与他吵着架,但叫他三言两语点拨开来,却有一种拨开乌云见日月地感觉。

    高酋的兴奋情绪感染了众人,连徐小姐也忍不住的微笑起来,方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。

    演兵场上热闹之极,望着那绑缚着沙袋,一次次在演练中摔倒,又一次次爬起的士兵,想起方才在远处聆听的他那番声嘶力竭的讲演,徐芷晴摇头轻叹,说起蛊惑人心,没有人比林三更在行了。若人人都有这般斗志,何愁胡人不灭,大华不兴?

    她凝神半晌,脚步止不住的轻移,也不知踩到了哪里,心思正恍惚间,却觉有人轻轻拉扯自己衣衫,抬眼一看,原是方才吵过架的林三。

    你,你做什么?!祟脂白玉似地脸颊飞快的染上一抹霞红,她忙压低了声音,恼火道:这里可是军营!

    林晚荣笑道:知道这是军营,不是军营我还不拉你了呢。大军都操演完了,马上就要开饭了,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?

    徐芷晴放眼望去,原来她这一走神,场上兵士们早已散去,火头军的大锅已经搬了上来,热腾腾的饭菜飘过阵阵清香。

    她脸颊发赧,却不甘示弱的哼了声:我正在观察此处地形,以便标记在地图上。你又待在这里作甚?

    不是我要留在这里。林晚荣苦恼道:军师,我只想提醒一下你——你踩着我的脚了,我可是残疾人唉!

    徐芷晴低头一瞄,原来自己方才观看演兵出了神,迈步间正踩在他的新靴子上,绣上半个小巧的脚印。

    胡不归高酋等人见此一幕,正捂着嘴偷笑,徐小姐面颊微热,恼怒的哼了声:这也怪不得我,谁让你脚掌生得跟个蒲扇似的,踩着跟那大地也差不多。

    脚大是我的错,那胸大就是你的错了,林晚荣哼哼了声,飞快的在她丰满酥胸上瞟了眼,想起在济宁凝儿房间那香艳的一幕,一时心里酥酥。

    徐芷晴自衣裳里取出封书信,面无表情的递给他:皇上八百里加急传达的通函,方才送到军中的,你看看。

    林晚荣拆开信笺,大略扫了几眼,面色不断变化,良久才长长一叹,将那信笺递回徐芷晴手中,喟然无语。

    诚王于发配川北的途中,感念皇上宽厚仁爱,自觉无颜面对世人,竟骗过看守,于夜半悬梁,自缢而亡,临终留下万言遗书,自称愧对先皇,愧对皇上,唯有以死谢罪。那遗书经顾顺章先生鉴别,确为诚王笔迹。皇上闻讯,于金殿之上失声痛哭,双目红肿,三日三夜未曾进食。举国缟素,皇上亲自扶灵。力排众议,葬诚王于先皇陵旁。

    徐芷晴将这通诏念完,高酋呸了声道:总算他还知道羞耻,畏罪自尽!将这乱臣贼子葬于帝陵。皇上实在是宅心仁厚,待这贼子仁至义尽了。

    林晚荣苦笑着拍拍他肩膀:高大哥,不要太过于苛求。人都死了,葬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别呢?话说回来,连奸臣贼子都能有个埋骨之所,也不知我们这些出征塞外的人,会被哪里的黄沙掩盖了?

    胡说什么,徐芷晴甚是恼怒的瞪他一眼:大战在即,不可动摇军心。你这几日也不去合议,只怕连我们走到哪里都不知道了。

    全军中。最不信任我地,只怕就是这徐军师了。林晚荣苦笑着道:徐小姐,我是靠脑瓜子吃饭的。几万将士的性命都在我手中,我有那么逊吗?

    他寻出张白纸,又自怀里取出铅笔,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个轮廓:我们出了京城,便沿着长城以南。自西往东而行,跨过雁门关,经马邑,朔方。眼下驻扎在盐川北麓,离着灵武兴庆贺兰山就只有几百里的路程了。严格来说,我们走地这一趟线路,翻过长城,就能看到胡人的踪影了。

    他笔法简练,又有绘画的功底,勾勒出的虽是一个草图,方位却是标注的丝毫不差,行军路线也极为清晰。在重点关口还加粗了线条特别警示。光就这一手本事,除了徐芷晴外,无人能及他。

    林兄弟,我算是服你了,高酋拍着脑袋道:我每日和你在一起,就只见你吃饭睡觉嬉闹玩耍,从没见你读过兵书阵图,原来这些早被你烂熟于胸了。

    林晚荣嘻嘻笑道:高大哥过奖过奖,我也没什么特长,只是把你睡觉的时间拿来读书把你读书的时间拿来睡觉而已。

    早知这人面上嘻嘻哈哈,心里却透亮的跟窗户纸似的,徐芷晴终于放下心来,嗔道:莫要以为光会画些地图就有用处,要把心思落到实处才是。

    她接过林晚荣手中的铅笔,顺着他图上标明地方向勾勒了几下,轻道:看这里,兴庆和贺兰山的重要地位就不用我说了,这便是一道天然屏障,阻隔了大漠尘沙,也阻断了胡人铁骑。这兴庆便是我们的中心。

    自兴庆往北二百里地地五原,远出塞外,与长城以北的榆林定襄互为倚角之势。这三地孤悬塞外,终年风沙,条件艰难,却是我大华与胡人相对的第一条战线。‘十年风沙八年尘,二年胡祸人断魂’,这便是我戍关军中流传的歌谣。数十年来,我们与胡人在此交战不下百余次,至今那五原还落在胡人手里,我大华数万将士英灵,便长眠于此了。

    她叹了口气,铅笔轻轻敲打着图纸,心情有些沉重。

    林晚荣早已看过这地图,对这几处地形,除了感慨之外,也没多少办法。孤悬塞外,气候恶劣,给养困难,易攻难守,连强悍的突厥人也不敢多在此多加停留。而徐小姐所谓地第一道线,大部已在胡人手中,对大华来说,这道防线早已经不存在了。

    而第二条线,徐芷晴在图上又画了几笔:自马邑雁门关,中有兴庆,西至祁连山脉,延伸至昆仑山以北敦煌一境,这便是我大华赖以生存的生命线。

    她在兴庆西北方向,重重的画了个圈:眼下,突厥人在祁连山与五原一脉,聚集二十万精锐骑兵,便要直取兴庆与榆林。若此关遭破,则胡人一马平川,我大华便是灭顶之祸。

    徐芷晴说了半天,最后两句才是重点,突厥人地精兵早已大军压境,大华就只剩最后一道天险可守了。

    更为要命的是,胡人二十万骑兵机动灵活,进可攻入长城脚下,退可固守草原深处。而大华的防守战线,自西向东,绵延千里,稍一不慎,便可因一处而溃,自此沦为万劫不复之境。

    形势远比想像的要复杂的多,这个仗怎么打?林晚荣叹了口气,眼睛发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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