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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章 出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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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有人跳江了!</p>

    这事一出,像是油锅里泼了水现场大乱起来,人声鼎沸,鬼哭狼嚎,前呼后拥。这么多人挤在一起,防护栏嘎嘎作响,眼瞅着就要发生更大的灾祸。</p>

    老雷头赶紧挤上高台,用大喇叭喊:“大家小心,所有人注意安全!听我来说,今天的节目到此为止,大家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,请有秩序的离场。”</p>

    可人群纠在一起,怎么也扯不开,外面的人想往里挤看热闹,里面的人想出去,人群形成数个漩涡,怎么都挤不动。</p>

    今天看热闹的人群里,不光有年轻人,还有上岁数的老人,更有小孩,这要发生大事故,绝不是闹着玩的。老雷头扯着嗓子喊,没用,他让工作人员进行调节,可人进去就被挤没影了。</p>

    我和表叔一家都在靠着江的最前边,后面的人死命往前挤,表叔用身体护住表婶,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。我一看,这可不行,我赶紧在人群里挤,好不容易挤到高台,双手一攀爬上去。</p>

    老雷头还在用大喇叭喊着,满头都是汗。不光是他,还有好几个从县里来的领导,黑着脸,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。</p>

    我走过去说:“雷叔,这样不行。”</p>

    “那你说怎么办?”他焦躁地大喊。</p>

    我回头看到台子上有很多烟花,这是留着晚上最热闹的时候放的,我在烟花里捡了几根二踢脚。二踢脚也叫双响爆竹,是镇上烟花厂的拳头产品,不知用了什么料,那叫一个响,放出去就跟放炮差不多。</p>

    我拿起一根二踢脚,点着香烟,要用烟头去烧引线。</p>

    老雷头吓一跳:“强子,你这是干啥呢,可不敢胡闹。”</p>

    一个县里的领导过来呵斥:“你是干什么的?”</p>

    “我就是一普通村民。”我说。</p>

    “你想干什么?把鞭炮给我放下!”领导声音很大:“瞎胡闹,出点什么事谁负责?”</p>

    我冷冷看着他:“我负责行不行?”</p>

    领导质问老雷头:“这是你们村的?胡闹,赶紧赶他下去!”</p>

    老雷头也急了,给我使眼色。</p>

    我一推他:“出了事,你们就把我判刑吧。“</p>

    我两根手指捏着二踢脚,用香烟点着,引线迅速烧到根部,二踢脚“嗖”一声窜出去,凌空爆响。</p>

    大晚上的,突然这么一声巨响,现场这么多人,竟然一瞬间安静下来,场面那叫一个诡异。</p>

    我瞅着这机会,抢过老雷头手里的大喇叭:“各位老少爷们,父老乡亲,刚才并不是意外,而是我们有意设计的一个环节,模仿的是古代祭江投牲。啥意思呢,就是用五牲啊,五个牲口扔到江里祭祀龙王,是这么个表演,大家不要惊慌。”</p>

    说的是漏洞百出,现场目击的都知道是自杀,可其他老百姓不知道,农村人朴实,也好糊弄,听我这么一说,现场慢慢平静下来。</p>

    我抄着大喇叭喊:“大家先慢慢散出去,到门口免费领取酸梅汤一杯,去晚了没有哦。”</p>

    人群果然慢慢退开。</p>

    老雷头擦着冷汗,对我竖了个大拇指。那个领导脸色依旧黑着,闷哼一声,带着几个人从后台下去了。</p>

    我根本不鸟他,赶紧给表叔打电话,让他别看热闹,护着他们一家人先去我家。我老妈在家,会给他们安排住宿的。</p>

    我又给妹妹打了个电话,可电话响了很多声,妹妹也没接,我这心又悬起来。怎么就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。</p>

    正要继续打电话,老雷头拉着我顺后台下去,此处靠着江边,码头停着船。我现在成他的心腹了,老雷头还拉着贴身的几个人,一起上了船。</p>

    我们上的是一艘小柴油船,开起来极稳,突突突来到江心。江上开始组织打捞事宜。</p>

    今天的江祭不光是我们周边几个村的事,带头牵线的是县里。县上领导很重视这么一次民间活动,江上也有几艘救生艇,防患于未然。</p>

    谁成想还真出事了。</p>

    救生员都是江边长大的老水鬼,他们背着氧气设备,跳进大江。我趴在船栏杆上看着,折腾了能有大半个小时,他们都浮出头来,说压根就没看到有尸体。</p>

    现场乱成了一锅粥,既要有秩序的安排船只离开,还要搜寻尸体,并确定投江者的身份。</p>

    我知道投江的是谁,可没说话,一直冷眼旁观,跟我没啥关系,说了还自找麻烦。</p>

    我一直在琢磨,按说张宏他丈母娘这人,我也算打过交道,这女人性格强势,在家里绝对是太皇太后级别的,说一不二,杀伐果决。怎么能自杀呢?</p>

    不过说句不厚道的话,也挺解气,这事要是让张宏知道了,他肯定高兴。</p>

    张宏,张宏?想到张宏,不知为什么,我有点失神,却又想不清哪里不对劲。</p>

    折腾了半天,快晚上十点了,江面上可见度越来越低,打捞难度也加大,那些老水鬼说什么也不下水。领导便让大家散了,明天继续。</p>

    我跟着船回到岸边,老雷头一个劲唉声叹气,说怎么这么倒霉,轮到咱们村办盛典,就要出幺蛾子,这要传出去,他这张老脸也不能要了。</p>

    我到了岸边,给妹妹打了电话,她告诉我已经回去了。我气急败坏质问她,怎么先前给她电话没接,妹妹反而在电话里跟我犟嘴,说我是干嘛滴,凭什么管她。</p>

    给我气的。</p>

    我兴匆匆回到家里,客厅全是人,表叔一家正在和老妈唠嗑。等我回来,他们询问了结果,我摇摇头,说情况不乐观,人没捞出来。</p>

    老妈问我,看清跳江的是谁了吗。我没说话。表婶插嘴说:“有点像我们村‘西施农家乐’的老板娘,就是上次我帮着强子找对象那家。”</p>

    老妈一听这个来了兴趣,问我找什么对象。我怕说漏了,赶紧把话题岔开,让她去休息,有什么事明天再说。</p>

    表叔一家到楼上休息去了。我的屋子倒给他们家住,我在客厅睡沙发。这一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,总觉得不对劲,希望这一切都是巧合吧。</p>

    第二天送表叔一家到村口,把他们送走。我马上去找张宏。</p>

    到了他家,看到不少货车从院里出来,拉着满满的东西。我走进院子里,张宏正和一个陌生人结账,那人付给他一沓崭新的红钞,然后拉着满满一车鱼走了。</p>

    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我惊讶地问。</p>

    张宏让我稍等,他把院里那些人都打发走,然后把我叫到里屋,拿起一张纸给我看。这是一张协议书,上面写着:土地拥有者张宏,按照有关法律法规和国家有关政策的规定,本着依法、自愿、有偿的原则,经双方协商一致,将其承包经营的土地经营权免费转让给王强从事生产经营。</p>

    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我疑惑地看着他,“你要转让土地给我?”</p>

    张宏点点头:“有四个鱼塘,我把鱼苗都卖了,本来想把塘子留给你,想来你也不是干活的材料。家里的地都让给你,你是转租也好,是自己种也好,看着来吧。”</p>

    “那你呢?”我问。</p>

    张宏笑笑:“我要走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去哪?”</p>

    “去哪你别管了,我和师父打过招呼了。”张宏说:“现在正办护照,其他事加起来怎么还得再忙活一个礼拜。一周之后,我就要走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护照?”我疑惑:“你要去国外?哪个国家?”</p>

    “散散心。”张宏看看已经家徒四壁的屋子:“这里没什么我留恋的。换个陌生的环境,重新开始。”</p>

    我们陷入沉默中,张宏递给我一支烟,我抽得没滋没味的。</p>

    我问他,昨晚的事听说了吗?</p>

    他问我什么事。</p>

    我说:“你老丈母娘好像投江了。”我把当时的情况说给他听,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。</p>

    张宏倒是很镇定,不怒不喜,脸上风淡云轻,吐出一口烟圈:“死就死吧。就这事,没了?”</p>

    我悻悻从他那里出来,回到家里,把张宏要走的事告诉三舅,三舅没多说什么,只是道:“在他没走之前,看紧他。”</p>

    张宏是发小,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,我不想这么对待自己朋友,又不能违背三舅的意思,只能敷衍的答应。</p>

    我把话题岔开,跟他说了昨晚跳江的事。</p>

    三舅听完想了想,说道:“有两种可能。”</p>

    “哪两种?”</p>

    “一个是跳江的女人有精神病。”三舅说。</p>

    “还有呢?”</p>

    三舅沉默一下道:“中邪了。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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