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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朝顿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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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既然宋嘉苑并不是真的负了蝶舞,那为什么始终不肯见她?蝶舞的火化是在江城,人尽皆知,不少少年郎都偷偷落泪,为何宋嘉苑如同一根木头,无动于衷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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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万千烟的心已经乱了,他还是不愿意相信。被他视为仇寇的宋嘉苑并不是真的负了蝶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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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有句话说对了,他是懦夫。”舅舅呢喃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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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他不想接受蝶舞已经身死的消息,不忍去看蝶舞的尸身,因为在他心里,蝶舞一直还活着。他不敢面对这一切,他遁入空门去忏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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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难道这才是方丈拜入佛门的原因?”了深有点儿不想接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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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佛门是清净之地,也被视为避难所。避的不是自身苦难而是内心中无法遏制的痛楚。二爷爷企图用佛法去度化自己,更期盼着减轻自己身上的罪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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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,受想行识,亦复如是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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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嘶!”绥罗弓直身子,身上的黑毛竖立,龇牙咧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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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本不该出现门的地方也显现出了一道金色的大门。二爷爷还是那身古朴的袈裟,手上的念珠攒动,嘴里不停诵着佛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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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,还是来了!这场劫,他终究是逃不过。蝶舞和万千烟,是他最对不起的两个人。一个是他的爱人,另一个是他兄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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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绥罗的身影一闪而过,直奔二爷爷而去。那锋利的猫爪从肉垫之中弹出,欲要割了二爷爷的咽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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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然而二爷爷并没有动作,以他的能力本可以将黑猫喝退,但他并没有这样做,反倒像引颈受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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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方丈!”了深大惊失色,脱口而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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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和舅舅也同样动容,可是已经来不及,那爪子已经快靠近二爷爷起了褶皱的脖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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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啪!”半空中的绥罗最后还是没有下那一爪子,翻身掉落在地上,背对着二爷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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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绥罗,四十年没见了,你还好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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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绥罗仿若没有听到,摆动尾巴,迈着猫步,摇摇晃晃的往万千烟那边走去。就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,它还是无法介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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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宋嘉苑,你来了啊!”万千烟站起来,脸皮抖动,抑制住自己心灵的波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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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万兄,我来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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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此刻的二爷爷不像归元寺的方丈,反而像那俗世之人,谈吐从容,看似波澜不惊,其实手也在慢慢抖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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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一刻,似乎又回到了四十年前他们谈笑风生的时候,两个志气相投的年轻人已经垂垂老矣,昔日的佳人已经不在,徒留声声哀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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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为什么还是来了?你本来知道我一定会在梅园,为什么今日才来?”万千烟同样背对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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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因为我这一生已经抱憾过两次,都说事不过三,我还是来了!”二爷爷轻笑道,“我来看看你,顺便看看蝶舞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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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我不想见你,蝶舞更不想见你,你没有资格见我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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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形式瞬间反转,本来是万千烟要见二爷爷,现在却是放言不见,这不是傲气,而是万千烟咽不下这口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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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还在埋怨我做的那件事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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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埋怨,当然埋怨!怎么能不埋怨?”万千烟哈哈大笑,笑着笑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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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笑的是宋嘉苑终于肯见他,哭的是肯见他又如何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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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那件事确实是我不对,我对不起蝶舞,也对不起你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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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不,我埋怨的不是这个,为什么所有的东西全让你一个人背?为什么?”万千烟猛的回头,泪痕遍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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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明明把话说清楚就行,谁要你自作聪明的撮合?蝶舞喜欢的是你宋嘉苑,而不是我万千烟!你有想过蝶舞的感受吗?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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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对不起!”二爷爷低声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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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对不起有什么用?蝶舞能听到吗?你瞒了我整整四十年!我恨了你整整四十年,四十年,不是四年,也不是四个月,更不是四天!你够了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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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来自心灵的呐喊让二爷爷周身一震,他的本意是把所有的罪孽尽皆加诸于他身上,但是他的好心又办了一件坏事。他亲手将自己曾经的兄弟推到了悬崖边沿,毁了万千烟的一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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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要不是我知道我的大劫来临,我也鼓不起勇气突破宗师之境,甚至来江城找你。不来江城也不会知道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?你满意了吧?满意了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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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万千烟歇斯底里,内心没有丝毫喜悦,更没有仇恨,有的是那厚重的空虚,他觉得自己江城这趟来错了,真的来错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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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我也没想过会这样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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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够了,我不需要你的道歉,这都是我自找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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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师兄!”李半仙挪移半步,最后还是没能迈出步子,他知道自己师兄承受的多,没想到他还是走到了今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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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术界中人所谓的大劫就和佛门中的圆寂差不多,那是要死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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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给我跪下!”万千烟爆喝,抱起那骨灰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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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噗通!”二爷爷没有犹豫,没有做作,就这样干脆的跪倒在地,对着蝶舞那骨灰盒,一下接着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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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心中的罪不是你遁入空门就能解脱的,早该有今日,你为什么不来找我?”万千烟继续质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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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有完没完?我二爷爷这么多年受的苦还不能偿还与平息你的怒火吗?”我实在看不下去,不想二爷爷成这个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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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旁边的了深更是别过头去,闭上眼睛,继续诵着佛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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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鑫儿,这就是我的罪,是我罪有应得!这,是我欠他们的!”二爷爷那沙哑的声音响起,阻止我继续说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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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师兄,你又是何必呢?这场大劫本可以避过,你为何要来江城走这么一遭?”李半仙哭喊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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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不懂,就是为了今天,我才来了江城。为了我心中所想所念所感,不然就算我活着也只是苟活。”万千烟抱着骨灰盒来到二爷爷身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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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宋嘉苑,宋兄,蝶舞以后就交给你了,绥罗交给你了,我把我自己也交给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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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记忆只能拿来回忆,回忆却很伤人。说完这句话,万千烟倒在地上,那法阵失去控制后就宛若梦幻泡影,烟消云散,还了本来面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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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师兄!师兄!”李半仙如同一只离弦的弓箭,将万千烟抱在怀中,“水天…水天法阵原来真的是以生命为代价…才能布置…为什么要这样做!为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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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小李子,水镜相术…的传承就交给你了。是师兄…师兄拖累了你,要不是…是我,你早该…早该进入宗师之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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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万千烟先前本来就受了土地神一击,又布下了这水天法阵,到现在已然油尽灯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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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我这…法阵,本来是…用来逼迫你…你给蝶舞道歉…看来…是没用了!而且你…你真的是修佛法的天才…六识…也该…也该圆满了吧!我这法阵挡…挡不住你。我终于知道…终于知道蝶舞为什么选择你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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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万千烟笑道,此刻他很满足,“因为…你在任何…方面都比我优秀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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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不,你比我更勇敢,而我,只是一个知道逃避的懦夫…”二爷爷摇头叹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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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万千烟同样摇头,“兄弟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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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那眼睛缓缓闭上,身体逐渐僵硬,头一歪,已然是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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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师兄!”李半仙的哀嚎响彻云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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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绥罗在悄悄落泪,它有灵性,蝶舞也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找它倾述。可惜它不会说话,不会言语,无法去宽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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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只能用那一声又一声的喵呜来表达,但是蝶舞听不懂。多少日夜的陪伴,四十年的煎熬,却以这样的结局收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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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它是一个旁观者,三人之间的爱恋它看的最真切。知道两个男人的心,也知道自己主人的心。所以它当时那一爪子并没有落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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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阿弥陀佛!”二爷爷诵了一声佛号,一滴晶莹的泪花从眼角滑落,此情此情,佛也泪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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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结束了,都结束了。万千烟死了,对他没有丝毫恨意。想必舅舅也和我一样,对眼前这躺在地上的老人更多的是心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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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太重情意,反而累了自己。他又太过执拗,身死道殒只为从二爷爷口中得到一声道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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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宋兄一路走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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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师兄一路走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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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二爷爷与李半仙异口同声,斯人已逝,再多的叹息也没用,二者都非常人,万千烟的身死何尝又不是一种解脱?二爷爷捡起骨灰盒,朝着绥罗招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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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绥罗本有些迟疑,最后还是一跃进入二爷爷的怀中。漂泊了这么多年,它已经不想再奔波,是时候安定下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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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股常人难以察觉的气旋从李半仙身上出现,直冲他的命宫。一道束缚被崩断,多年以来的忧虑也被解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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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万千烟所说他拖累了李半仙,这话没有说错。从衫神算死后,李半仙最放不下的便是他师兄,如今他师兄如愿以偿,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,替他师兄感到高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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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今日便是他晋入宗师之时,数十年苦功,一朝顿悟,厚积而薄发。虽然比不得他师兄摸到大宗师门槛,但也超过我不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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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没有一点嫉妒,这是他应得的,李半仙又何尝不是个苦命人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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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一日脱枷锁,以身去藩篱。水镜相术有后了!宋兄也能心安…”二爷爷感慨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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